乌镇戏剧节:跟着孟京辉啜一口“新茶”

  跟着孟京辉 啜一口“新茶”
  第六届乌镇戏剧节昨晚开幕 开幕大戏《茶馆》10月底来杭连演4场 本报记者专访导演: 离当下最近,就是离经典最近

孟京辉在联排现场。王嘉琪 摄

  乌镇大剧院,孟京辉突然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,他的新戏《茶馆》正在下半场联排。

  舞台上,没有茶馆,只有一个巨大的轮子,一圈一圈,缓缓的,逆转,顺转。

  1958年,《茶馆》在首都剧场首演。老舍在《茶馆》中埋葬了三个时代的齿轮,60年后,依然在滚动。

  昨晚,第六届乌镇戏剧节正式开锣,《茶馆》作为开幕大戏,世界首演。

  而戏剧节结束后,10月31日至11月3日,《茶馆》也将来杭州,在杭州大剧院连演4场。

  首演前三天,联排结束,18点10分。剧场后台的水房,孟京辉胡乱塞了几块饼干,接受了钱报记者的专访。

  在交出《太阳和太阳穴》、《莎士比亚和狼》两部够得上“先锋”称号的新作后,这一回孟京辉主动选择了看上去和“实验”背道而驰的中国文学经典之作——教科书式的《茶馆》,北京人艺演了60年的金字招牌,深入人心。

  很多人觉得意外,也为孟京辉担心。换句话说,孟京辉会把原作改得天马行空吗?

  排到《茶馆》第三幕,小丁宝来茶馆应聘女招待,和掌柜王利发有一段戏。

  停——孟京辉很敏感,小丁宝,原剧本中是这么说的吗?他在黑暗中拿着话筒。

  工作人员一对剧本,念出老舍先生的原著。原来是一个语气词,在句子里换了位置。

  完全不是一个意思——孟京辉大声提醒“小丁宝”。

  “好多气质和能量必须从原剧本里认真地说出来,差一个字,就变了。”

  之前孟京辉排《活着》,原作一字未改,当时余华说了一句话:孟京辉对原著的忠实程度让我吃惊。

  “对吧,我还是比较尊重原著的。余华也这么说。”他笑起来。

  但余华还有后半句:他的方式更让我吃惊。

  《活着》的舞台手段依然完完全全的“孟氏”,但作品中对于人和命运的关系震撼了太多的观众。可以这么说,余华的《活着》、汤显祖的《临川四梦》,直到这次老舍的《茶馆》,是孟京辉对于经典重述的三部曲。

  《茶馆》的戏剧构作(顾问,为戏剧创作者提供指导和帮助)出自塞巴斯蒂安·凯撒。就在两年前的乌镇,德国当代戏剧大师弗兰克·卡斯多夫导演的《赌徒》在中国首演,他也是戏剧构作,复杂的拼贴式文本,挑战演员肢体极限的理念、爆发力,让人印象极深。

  这一次面对中国的文学经典《茶馆》,这个德国人说:“今天我们尝试寻找一种易于理解并接近我们自身的对《茶馆》的设计。”

  女演员齐溪坐在舞台上,说着一段自己的故事,即时影像放大着她的脸部,棱角,自然,日常,放松。

  这个《恋爱的犀牛》里走出来的明明,已经三年没有和孟京辉合作了,在他眼里,“她还那样,没什么变化”。

  《茶馆》快建组时,塞巴斯蒂安对孟京辉说,《茶馆》里应该有一个女性。

  “这个女性,是从老舍小说里自然而然走出来的形象,作用就是丰富观众的想象。”孟京辉就给齐溪发了一个微信,齐溪就把别的事儿都推了。

  联排最后的谢幕,19个演员站在舞台上,文章、陈明昊、韩青、齐溪、刘畅、赵红薇、丁一滕等,孟京辉给他们安排了好几个不同的谢幕角度。

  “您从哪儿出来?”领衔主演的文章站在中间,大声问台下的孟京辉。

  我不出来,(怕)人家打我,哈哈。老孟在黑暗中笑。

  对话

  钱报记者(以下简称钱报):为什么这次是《茶馆》?

  孟京辉(以下简称孟):排《茶馆》不容易。我不是为了挑战,一部分,我想把《茶馆》里最精彩的部分传承下来;另一部分,传承之外的,《茶馆》里关于精神的东西,我可以遐想。我们在茶馆里聊的,不是要表现一个故事,情节所有人都知道,干吗还要那样呢?我们年轻人怎么看待历史,我们年轻的创作者共同在一起走向一个新的空间,包括美学空间,包括个人的想象空间,包括集体的知识积淀的空间。

  钱报:《茶馆》过时吗?很多年轻人可能会觉得这部作品和我们无关。

  孟:当创作者在做这件事的时候,有可能有点畏手畏脚的吧,因为觉得跟我们的社会生活无关,就会觉得过时。但老舍先生在他的作品里,在他的其他剧本里,尤其在《茶馆》里,他对自己的关怀,对社会各个层面的把握和渗透,是挺厉害的。

  钱报:你这几年一直在做这样的“经典重述”,《活着》、《临川四梦》到《茶馆》,算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,经典作品如何做更符合当代的表达,寻找当代意义?

  孟:老舍先生的作品,毫无疑问是非常经典的,当它经典的时候,就含有好多能量,有一个社会的传递性,还有一个美学的连贯性,还有,它在任何一个时代,任何的一个人群里,在不断地敞开窗户,敞开门,让你能看到里面的风景,这就具备了经典最大的可能性。所以,当我们面对经典,当认为是经典了,我们必须把这扇门打开,把里面所有的能量释放出来。我们也在做这样一个尝试。

  钱报:能不能说,看上去离经典最远,但是离当下最近的。

  孟:其实,离当下最近,就是离经典最近(笑)。因为经典不跟当下联系的时候,经典就根本不存在了。只要你离当下最近,你就能找到一种精神上的依托,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,经典的东西全部都活跃起来了。

  钱报:可能会有观众带着人艺版《茶馆》的印象,来看,来比较。

  孟:我不怕,因为很多人都没看过老舍的原著《茶馆》,也没看过人艺的《茶馆》。他们没有亲自去过现场,我去现场了。老艺术家比我们更纯真,他们接触的信息比较直接,有他们自己深厚的东西,我们的想象力可能要更加丰富,所以不好在一起比较,也没有必要比较。

  钱报:2013年林兆华导演关于排《茶馆》,曾经说道,“我想创新,但没有能力去驾驭得更好。我失败了,不等于不可以有后来者。”您怎么理解这种创新?

  孟:对我来讲就努力找到一个东西。比如一个瓜,有皮,有瓤,大家都吃里面的瓤,你吃皮就是创新了。不是的,要皮和瓤能结合得好一点。

  钱报:文章的表演,您怎么评价?

  孟:他是一个有能量的好演员。

马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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